宋人有酤(gū)酒者①,升概甚平②,遇客甚谨③,县(xuán)帜甚高④。著然不售⑤,酒酸。怪其故,问其所知闾长者杨倩⑥,倩曰:“汝狗猛耶?”曰:“狗猛则酒何故而不售?”曰:“人畏焉。或令孺子怀钱执壶瓮而往酤⑦,而狗迓(yà)而龁(hé)之⑧,此所以酸而不售也。”
夫国亦有狗。有道之士怀其术而欲以明万乘之主⑨,大臣为猛狗,迎而龁人,此人主之所以蔽胁⑩,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
注释
①酤酒:卖酒。酤:通“沽”,卖。
②升概甚平:指酒的分量很足,很公平,不欺客。升:量具,这里指量酒器具。概:刮平升斗的小木棍。
③遇:对待,招待。谨:殷勤,恭敬。
④县:通“悬”,悬挂。帜:酒旗。
⑤著然:贮积的样子。或改“著然”为“然而”,非。不售:卖不出去。
⑥闾:街巷。长者,年长有德行的人。杨倩,人名。
⑦孺子:小孩子。挈:提,拿。瓮:一种瓦罐。
⑧迓:迎。龁:咬。
⑨有道之士:有治理才能的人。万乘之主:泛指大国君主。
⑩蔽胁:受到蒙蔽和挟制。
译文
宋国有个卖酒的人,他量酒特别公平,对待客人很周到,酒味醇美,酒招悬得也很高,但是他的酒直到发酸也卖不掉。他很是奇怪,便请教邻居老者杨倩。杨问他:“你的狗很凶猛吧?”他回答:“狗是凶猛,但酒卖不出去与它有什么关系呢?”杨倩说:“人们都害怕它啊。如果有人叫小孩揣着钱提着壶来打酒,你家的狗老远就冲着他眦牙咧嘴地咬起来,这就是你的酒放得发酸也卖不出去的原因。”
国家也有恶狗。身怀治国之术的贤人,想让大国君王了解他们的方略,而奸邪的大臣却像恶狗一样扑上去咬他们,这就是君王被蒙蔽被挟持,而有治国之术的人不被任用的原因啊!
解读
本文选自《韩非子·外储说右上》。韩非生于周郝王三十五年(前281),卒于秦王政十四年(前233),韩非为韩国公子(即国君之子),汉族,战国末期韩国人(今河南省新郑)。师从荀子,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政论家和散文家,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后世称“韩子”或“韩非子”,中国古代著名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他著有《韩非子》一书,共20卷,55篇。笔锋犀利,说理透辟,常用寓言故事阐明事理,富有说服力。其中许多寓言故事流传于世。
这则寓言故事由卖酒的浅显事理而推论出治国的高深道理,用恶犬、猛狗来比喻那些伤害忠臣、阻挡忠谏的佞臣、权奸,指出正是这些邪恶小人蒙蔽、挟持了君主,使他们听不见治国的良策,亲近不了进献忠言的贤臣。要想国家昌盛,就要“清君侧”、除恶狗。这便是“狗猛酒酸”的深刻道理。
拓展
【原文】人有酤酒者①,为器甚洁清,置表甚长②,而酒酸不售,问之里人其故③,里人云:“公④狗之猛,人(qiè)挈⑤器而入,且⑥酤公酒,狗迎而噬⑦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
夫国亦有猛狗,用事者⑧是也。有道术之士⑨,欲干万乘之主⑩,而用事者迎而龁之⑪,此亦国之猛狗也。左右为社鼠⑫,用事者为猛狗,主安得无壅(yōng)⑬?国安得无患乎?”
节选自《晏子春秋·内篇问上》
【注释】
①酤:通“沽”。指买酒或卖酒。这里指卖酒。
②表:标志。这里指酒旗。
③里人:住在同里的人,邻居。
④公:对老年男子的美称。
⑤挈:拿着,提着。
⑥且:将要。
⑦噬:咬.
⑧用事者:指权臣。
⑨有道术之士:有道德、有才能的人,有治国方法的人。
⑩干:求。万乘之主:大国君主。万乘,形容兵车多。
⑪龁:咬。
⑫社鼠:社庙中的鼠。比喻有所依恃的小人。
⑬壅:隔绝蒙蔽。多指用不正当手段有意隔绝别人的视听,使人不明真相。
【译文】从前,有一个卖酒的人,店里的酒器洗刷得很干净,门外的酒旗挂得很高,然而他的酒放酸了也卖不出去,于是他就向乡里人询问原因,乡里人说:‘你家养的狗太凶猛了,有人提着酒器进去,想要买你的酒,可是你家的狗迎面扑过来就咬买酒人,这就是你家酒放得发酸而卖不掉的原因啊。”
一个国家也有这种凶猛的狗,这就是那些当权的坏人。有道德、有才能的人要求大国君主让他们参与治理国家的工作,这伙坏人迎上去就咬,这也就是一国的猛狗。身边那些假意亲近的人是社鼠,掌权侍奉君王之人是猛狗,君主怎么能不被蒙蔽,国家怎么能没有忧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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