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级教师汪政：语文更在语文外

文 | 汪政

什么是语文？

虽然有课程标准的定义，虽然有专家们的观点，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宽泛的、开放的概念。从语文这个概念出现以来人们对它的解释就可以看出来，对这个概念不但已经产生了那么多的解释，而且还会诞生出更多的、新的解释，因为语文的天地太广阔了。

可以说，世界有多大，语文就有多大；世界有多丰富，语文就有多丰富；我们的内心有多幽深复杂，语文就有多幽深复杂。

之所以又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参加了这次“夏天的语文”作品征集评审活动。首先要肯定的是同学们参与这次活动的积极性，这说明同学们对语文有兴趣、有感情，很爱生活。也在努力通过语文去发现、感受和表达自己对人与世界的理解与体验。在同学们的作品中，有大自然的美丽，有生活中丰富真切的细节，有友情与亲情，也有自己观影读书的心得。

这些作品都是同学们的语文创造，体现了他们对语文的认识和理解，当然，也是他们语文思想与语文能力的表现。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在高兴之余又有些不满足，甚至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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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同学可能被“夏天的语文”中的“夏天”这个词捆住了，好像“夏天的语文”只能在夏天，于是，征集的作品几乎都是夏天的题材，特别是那些与生活、与自然相关的作品就全部是围绕夏天来创作的，这对不对？
对，也不对。夏天是美好的，这次作品征集的目的主要是想让同学们在这个季节享受一下生活，放飞一下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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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不是夏天既重要，也不重要。

是不是同学们被语文的阅读与写作训练出了惯性？如果这次作品征集是一次课堂或考试的作文，大概没有人不认为要扣住“夏天”的，从审题的角度讲，夏天的语文最核心的不就是夏天？不写夏天不就偏题了吗？如果让同学们去阅读以“夏天的语文”为写作范围的作品，如果没有写到夏天，大概也会被认为不过关吧？你们是不是还要在作品中去寻找那些与夏天相关的关键词或关键语句呢？

不知道老师和家长们是怎么指导的，也不知道同学们又是怎么想的，作为评审老师，我是对“夏天的语文”中那些不是夏天的语文非常期待的，这不是课堂作文，更不是应试作文，这就是一次自由的语文活动，夏天不过是这次活动举办的时间，它更强调的是暑假到了，让我们来一次奔放的语文吧。

如果一定要抓住夏天不放，那也是要我们去体会夏天的热烈、多彩与丰富的气质，让我们的语文像夏天一样自由、眩目，像夏天一样充满生机与活力。“夏天的语文”中的夏天既是名词，更是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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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另一个遗憾是征集作品中文字类的作品太多了，而非文字作品，如影像、视频、活动呈现等等太少了。
我特别期待一些新语文作品的出现，一些我们甚至无法命名的新的语文作品。确实，这次作品征集的初衷是想更多地看到同学们的非文字类作品，在平时的学习中，我们的作文太多了，我们与文字打交道太多了。现在，夏天来了，暑假到了，我们能不能暂时离开一下那个平时的语文，离开一下文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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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可能会引起老师、同学和家长们的误解：离开了文字，还叫语文，还是语文吗？所以，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说，我们对语文的理解远远没有涵盖语文的全部，也不可能涵盖。语文就是听、说、读、写？语文就是语文课，语文课本？就是与语言文字打交道？那文字又是哪儿来的？文字作品又是怎么产生的？语文，作为一种行为是何时发生的？

仔细想一想，我们并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看书写字，但是，夸张地说，当我们早晨醒来，当第一缕朝阳照到我们身上，当我们在懵懂中回忆夜里那残留的梦的碎片时，语文就开始了。

也许，我们一天都没有看书写字，甚至，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是，语文依然在发生。

我们在看，我们在想，我们在品味，我们在思考，我们在心里和自己说话……这都是语文。我们能不能在这些没有语文的地方呈现语文呢？我们能不能离开文字去表达、去创造语文呢？

语文，语言文字，有声的与无声的，从符号学的观点看，都不过是文本。而德国哲学家德里达曾有一句名言，文本之外，世界再无他物。语言文字作品是文本，我们的所见所闻也都是文本，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的文本构成的。语文最根本的能力就是对文本的发现、解读与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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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能力既在于对语言文字文本的理解、运用与创造，也在于对非语言文字文本的发现与创造，在于和那些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万事万物的互动与应答，“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是不是语文？“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是不是语文？“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是不是语文？
这些场景，这些心情意绪是大语文，再语文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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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为什么倡导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陆游为什么说“功夫在诗外”？都在于说明和强调文字以外的世界的重要性。我们能否给世界赋予意义？我们能否用新的文本去象征世界？我们能不能在语言文字以外去表现与表达？要知道，许多意思是语言无法表现的，许多对象是文字无法抵达的，所谓书不尽言，言不尽义。

因此，我希望看到同学们以世界原有的方式去表现世界，我更希望看到同学们借助多种多样的形象去表现世界，表现自我。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与结果中，有同学们的思考、情感、体验，最能见出同学们语文的智慧与心性。

语文是无边的，是无处不在的，但语文又远在语文之外。

这话矛盾吗？是在玩语言游戏吗？让我们一起来思考吧，一起在语文实践中去思考，实践会给我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