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南宋吴曾撰写的记载朝野掌故、证辩诗文、考据名物、解析制度的考据类史料笔记《能改斋漫录》。《能改斋漫录》是一部内容庞博、考据详实、引援广泛的史料笔记。其内容分为事始、辨误、事实、沿袭、地理、议论、记诗、记事、记文、类对、方物、案乐府、神仙鬼怪十三门类,对后世的古籍整理与文史研究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历代学者曾征引其说。
本文是对以船称象的方法始于何时的辨正。用船来称量重物,《三国志》上说是曹操的儿子邓哀王曹冲想出来的。吴曾用《苻子》提供的材料,考证出这个方法,战国时就有了(这个问题,近人又有新的研究,说以舟称象是从印度传入我国的)。
魏武帝时,孙权曾致巨象②。武帝欲知其斤重。邓哀王③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不校④可知矣。”武帝即时行焉⑤。时王方⑥五六岁。
予按⑦:《苻子》⑧曰:“朔人献燕昭王以大豕,曰‘养奚若’。使曰:‘豕(shǐ)也,非大圊(qīng)⑨不居,非人便不珍⑩。今年百二十矣,人谓豕仙。’王乃命豕宰⑪养之,十五年,大如沙坟⑫,足如不胜⑬其体。王异之⑭,令衡官桥⑮而量之,折十桥,豕不量。命水官浮舟而量之,其重千钧,其巨无用。”云云。乃知以舟量物,自燕昭时已有此法矣,不始于邓哀王也。
①魏武帝时:指东汉末年曹操掌权的时候。魏武帝是谥号,魏建国后追尊的。
②孙权:(182-252),字仲谋,吴郡富春(今浙江杭州富阳区)人。三国时代孙吴的建立者(229年-252年在位)。致:送,送来。
③邓哀王:即曹冲,邓哀王为谥号。曹操的儿子,还未成年就病逝,年仅十三岁。
④校:称量。一说意为计算。
⑤焉:代词,相当于“之”字。
⑥方:才。
⑦按:考察。著作中表示自己意见的用语。作者或编者对有关文章、词语、句段所作的说明、评论或提示。
⑧苻子:书名,已失传。据说是氐族文学家、思想家苻朗(十六国时著名的前秦君主苻坚的侄儿)著的。
⑨圊:厕所。
⑩珍:珍爱,喜欢。
⑪豕宰:官养猪的官吏。宰:给君主管事务的官吏。
⑫坟:土堆。
⑬胜:承担得起。
⑭异之:以之为异,对……感到奇怪。
⑮衡官:管称量物体轻重的官。桥:即桔槔(jié gāo),悬起的竿子,前重后轻,象秤。因为猪过大,一般秤没法量,就把桔槔当秤用。
⑯钧:重量单位,一钧等于三十斤。
⑰云云:如此如此。指上面引用的话。常用在转述情况的句子末尾。
曹操执政的时候,孙权曾经送来一只大象。曹操想知道它的重量。曹冲说:“把大象牵到一艘大船上,看水湿到了船那儿,就在那儿刻下记号;然后再把别的物资称过分量,往船上装,(等水迹达到装象时刻下的记号那儿就停止),那么不用称重(计算),也可以知道大象有多重了。”曹操马上按曹冲说的做,当时曹冲才五、六岁。
我考察:《苻子》上说:“北方的人拿一只大猪献给燕昭王,这只大猪名叫‘养奚若’。送猪的人说:“这只猪,不是厕所不居住,不是人粪不喜欢吃。今年一百二十岁了,人们说是仙猪。燕昭王就让管猪的官儿把它养活起来。过了十五年,这只大猪长得大如沙堆,它的腿脚象支撑不住它的身体。燕昭王觉得很奇怪,就让管称重量的官吏用桔槔量它的分量,可是折断十支桔槔,还是量不出猪有多重。燕昭王又命令管水利的官吏把船漂浮在水上来量,结果量出这只猪有三千斤重,它大而无用。”从这些话里,就可以知道用船量物,燕昭王的时候已经有了,不是从邓哀王曹冲才开始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