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文阅读：《飞行家冯君如》

本文选自《民国第一飞行家冯君如墓志铭》。中国的近代史是一部屈辱史，然而在诸多屈辱中，不少人开始探寻救亡图存的道路，并且取得了卓著的成绩。冯如研制的飞机，仅比莱特兄弟晚了六年，就飞行高度、持续时间等许多指标上超越了世界其他国家的水平，而站在世界最前列。那种坚韧执著、不骄不馁的精神，那种以身许国，“苟无成，毋宁死”的献身精神，令人感慨、敬仰。适逢国庆假期，译读此文，望诸君广为分享，以勉后生。

    冯君如，号鼎三，恩平①人，民国之第一飞行家。纪元②八月二十五日死，葬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左，从③其志也。

冯君有兄四，均早死。十二岁时游于美，习机器，学于纽约工厂十年。业既毕，慨然曰：“是岂足以救国者，吾闻军用利器，莫飞机若，誓必身为之倡④，成一绝艺以归飨⑤祖国。苟⑥无成，毋宁死！”华侨壮其言，助之赀⑦。一年机成，试演于哥林打市之麦园⑧，蹶者再，志不少馁⑨。及纪元前二年⑩，复成一新式机，其飞行达七百余尺。中山先生见之，欣然曰：“吾国大有人矣！”自是美人欲聘为教师，张元济⑪介绍于粤督，而均不为用，以非君志也。

前一年自美归，将以绝艺飨吾祖国，适温烈士乘西人演飞机之便，刺孚琦⑫死，君之机又不果演，惟君十余年之大志则大遂⑬。迨夫民国甫造⑭，则以虏巢未覆，亟思编飞机为北伐侦察队。同志既集而南北统一，议又寝⑮。然犹以为效用于民国之日正长也。不谓鲲鹏一举而翼折，岂非天乎！

先生年三十，上有父母，下无子女。闻其弥留⑯时语其徒曰“吾死后，尔等勿因是失其进取之心，须知此为必有之阶级”云。吾知为之徒者，当克继厥志⑰，君且不死也。余尝与一晤⑱，貌甚癯(qú)⑲，知君之苦心焦思者夙⑳矣。

    ①恩平：广东省恩平市，位于广东省西南部。

②纪元：即1912年。

③从：遵照。

④倡：带头，倡导。

⑤飨：敬献。

⑥苟：如果。

⑦赀：通“资”，资金，财物。

⑧哥林打市之麦园：美国奥克兰市的麦园是当时旅美华侨经营的农场。哥林打市，今译格林达市，奥克兰市附近的一座小城。

⑨蹶者再，志不少馁：跌倒了就重新振作起来，丝毫不泄气。蹶，跌倒，受挫。馁，泄气，意志消沉。

⑩纪元前二年：即1910年。

⑪张元济：清末进士，商务印书馆创办人，是著名出版家和社会活动家。

⑫孚琦：清末官吏，曾出任广州副都统、署理广州将军。1911年春，冯如拟在广州东门外燕塘举行飞行表演，孚琦前往视察，回城时被革命党人温生才刺杀。事件发生后，清政府怀疑冯如在海外受到革命思想影响，与革命党人有联系，因此不但不准其做飞行表演，而且监视其行动。

⑬遂：成功，实现。

⑭迨夫民国甫造：等到民国初立。迨，等到。甫，刚，才。

⑮寝：停止，搁置。

⑯弥留：病重濒死。

⑰克继厥志：能够继承他的志向。克，能够。厥，他的。

⑱晤：会面。

⑲癯：清瘦。

⑳夙：早，平素。

    冯如，号鼎三，广东恩平人，1912年八月二十五日去世后，遵照他的遗愿，遗体埋葬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的左侧。

冯如还有四个哥哥，都不幸过早地去世了。他十二岁到美国留学，用了十年时间在纽约的工厂里学习机器制造。当时的中国，积贫积弱，冯如怀着救亡图存的梦想远赴重洋，可学成后，却又犹疑了。他慨然道:“仅仅学成机械技术，哪里能够拯救衰颓的国运呢?我听说当今军事发展，没有一样武器能够比得上飞机。我决心立志从事飞机研制事业，使飞机研制水平居于世界领先地位，回去报效祖国。哪怕为此献出自已的生命。”当时留美华侨为他的豪言壮语所激励，纷纷帮助他完成这一事业。一年后，冯如研制的飞机在哥林达市附近的麦园举行试飞表演，虽然并未成功，但他却毫不气馁。到1910年，他又研制出一架新式飞机，飞行高度达到七百多尺。孙中山先生看到冯如的成功表演非常高兴，感叹道:“中国大有人才呀!”

冯如已经成为举世公认的飞机设计师、制造家和飞行家，也成为美国人争相聘请的对象，但冯如一心想的是发展中国的航空事业。张元济曾把他介绍给广东军政府，但此时的冯如对清政府的昏庸和腐败已经非常失望，因此不愿意为其所用。

1911年，冯如回到祖国，想以领先世界的航空技术来报效祖国。恰逢革命党人温生才刺杀孚琦事件,清政府不仅取消了他的飞行表演计划，而且还派人监视他的行动。等到民国初立（1912年），因为北方的清政府军依然在苟延残喘，革命军授权冯如准备组织飞行侦察队，配合北伐军对驻守北方的清王朝进行空袭。人员已经集结完毕，由于南北统一的完成，组织飞行侦察队的动议便搁置下来。但冯如并没有感到气馁，他认为，凭自己所学，报效民国而一展宏图来日方长。谁又会想到1922年在又一次试飞表演中，因为飞机失事，一代英才刚刚崭露头角便猝然而逝呢?这难道是天意吗?

冯如罹难时还不到三十岁，听说他在临去世前对他的助手说:“我死后，你们不要因为这次事故而失去继续探索航空之路的信心，你们要知道，这是一个必然的、不可避免的阶段。”我们相信，他的助手和同志一定能够继承他的遗志，将航空事业推向前进。我曾见过冯如一面，他容貌清瘦，这是他很早就一直殚精竭虑、刻苦钻研航空技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