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孤独是生命的礼物

时间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流年暗中偷换,你换了你的,我换了我的,有时在镜中看不清的自己,在别人的脸上却看见了。

——林清玄

我们歌哭无端,我们喜怒无常,我们日夜无明,无非无非,是想在生命的幽微之际找到一丝明觉。

——林清玄

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也许,没有也许,我们的生命仿如陀螺,在小圈子里转着转着,愈转愈慢,愈转愈慢……

原来青春如此峥嵘,如此高大;原来生命不只脆弱,它荒谬亦诙谐,更让我想起了类似的不堪。

再多的爱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龃龉,早晚都会失去耐心。我们别无选择,因为我们是伴侣。具体旅途的伴,同时也是爱情的伴。若是哪天不小心沦成了“羁绊”,这样的爱情就宣告病入膏肓了。谁都没有错,谁都不是明知故犯的坏人,我们只是无以为继了。

我亲爱的新人们,我想说的是,漫漫婚姻路就是这样,有暗夜有天明,有挫折有成就,有甜蜜有痛苦,婚姻生活不只浪漫也很现实,所以有人说婚礼之所以需要众人祝福,正因为预知婚姻路上不会永远顺遂。

这阵子我常常想起许多关于生活的细节,经过和离开的人,已经斑驳了的记忆场景,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或许它们已经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剥落了,失去了,成为无法挽回、似乎不曾存在的过往。然而它们曾经那么真实确切地存在过,但我已无法向众人辩称那些记忆的有效性,因为甚至连我自己,都已经,遗忘了啊。

毕竟那遥远的记忆已经褪色,在一个人独处,天色黯淡的清晨或傍晚,如何不期然就想起了些许片段的那一刻,以为自己已然遗忘,已经能不去想起,能够抵抗那些啮咬旧伤痕的记忆,却在一个生活片刻里心惊的时分,像诗人写过的:那样敏感的记忆,在记忆里起了遥远的记忆,然后遗忘,这一切都似乎存在过,也似乎不存在……

我在想,或许每个人家里都有一种记忆着时光的方式,在一张张泛黄斑驳的老照片里,我几乎看见了那一整代人的迁徙,爷爷奶奶那边也是。那时岛屿和彼岸正混乱,离开和留下的人,都一样辛苦。他们背负着一整个家族,不断迷航,迁徙,寻求安定的生活。但这路走得异常艰难。就像这岛屿的地震台风,总是残忍。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家,然后真正地长大。我会一直不断地迁徙和寻找,世界的尽头,那里到底存在着什么。

我写下了一些琐碎的、片段的、关于生活和记忆的絮语,企图在生存之上,找到真实活着的姿态,在记忆崩解的时刻,也是重新建构的时刻。对抗遗忘的撕裂,超越时间的永恒片刻。

减掉什么,不会更坏,有时更好。不管减掉什么,生命中一定存在另一份工作,另一个梦想,另一种度日……鲁米说:“黑暗就是你的蜡烛/你的边界,就是你追寻的起点。”种种希望的可能,总在减到最简单的时刻萌芽。

回想自己一路走来,我觉得最难的是能够自给自足地过日子,我说的当然不是物质生活,官能之欲,是一块米糕,还是黑松露,都容易买单。真正难过的是一种“慎独”,是问你独自一人,无论日子如何变化,是不是仍然怡然自得?是不是仍然充实饱满?是不是面对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声音与愤怒”的外在世界,你仍然自有自己的定见?

旅行的最大好处之一,你可以撷取人生美好的段落,到一个城市选择你想要的角落;到一个国度,想象一段沉醉的文明。我们在一个熟悉的地点,难免感到窒息,我们被迫承受一切,没得选择,总想逃避;旅行不同,它像朗读一首诗,不需经历太繁复的转折,句子短,却美不胜收。每一个旅行地点,都好似与你发生恋情的某段回忆,虽缠绵不断但却见好就收。

旅行的世界所以迷人,因为它是真的,你身陷其境;它又不是真的,不属于现实世界,你的处境随时回过头来,占满了主要生活。在旅行的世界里,满足永远只有咫尺之遥,渴望一直沾染着失望;那是一个浓缩的幻影,像一首诗,更像一部电影。你闯入导演拍好的胶卷中,无意中参与了一段戏,戏到了入分上头,你却被迫退出。

人不快乐的原因就是把自己关在一个跑不掉的地方。全世界每一个城市都有它的定律与固执,拒绝改变。我们长期生活其中,连想象式的逃脱都做不到,那我们只是一个关在大型监牢里的囚犯。或许我们注定在某一个可怕的城市中生活,但不表示我们命定绝望,总有一些可能性,总有。

一名斯文上班族说,当他因为失爱的痛苦而写下遗书,打算自顶楼跃下,谁知一开风屋木门,却有两条大狗对他暴怒狂吠,顿时他明白了什么。他说,我终于懂得了为什么地狱的大门有两条恶犬守着,它们在告诉我,我还怕痛,我还怕身体受伤害,那才是我内心底对生命最真实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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